狼羽

草心的身体在一阵又一阵咳嗽的侵袭下抽动着。最后，这只淡色虎斑母猫颓然倒进自己在巫医巢穴的窝铺里，在蕨叶间摊开身子。她闭着眼睛，身体随着咳嗽的持续发作而不时颤抖。

影爪朝瘫软的她弯下身去，从耳朵到尾尖，仔细地嗅闻她。“现在还不是绿咳症，”他检查完毕后向洼光报告，“但要是这么冷的天气还不缓解的话，很可能会转为绿咳症。她的情况比昨天更糟了。”

洼光的声音从巢穴后方的阴影中传来。“白咳症爆发已经让我们焦头烂额了，就更别提绿咳症了。”他喵道，“我们的猫薄荷库存也要不够了，而在这种星族诅咒的鬼天气里，就算是白咳症也可以形成很大威胁。”

影爪几乎没有留心听导师的牢骚。他的思绪总是飞回到月池的半月集会上，想起武士祖灵们雾气笼罩，模糊不清的身影，还有那些远方传来的声音，朝活猫们哀鸣不已。这些景象自那晚以后就总是出现在他的梦里，带来并不愉快的猜想。

我在想，我们没能与星族联系上，会不会是我的错呢？

这只年轻的公猫一直都知晓自己身上有异于其他猫的东西。早在成为洼光的学徒前，自打他还是幼崽时起，他就会接收到吊诡而强烈异常的幻象，那些幻象连巫医都无法解释。这些幻象一般伴随着癫痫的发作。有时候它们还涉及到与影族毫无关联的猫。

这并非坏事……但很是奇怪。巫医的幻象通常并不是这样的。那会不会让他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并不适合走上巫医的道路呢？要是更糟的话……那会不会让影族不悦，乃至于将他们赶走？

想到星族可能是在对他表示拒绝，他就感觉腹中沉甸甸地压着。

“影爪！”

导师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将影爪从思绪中惊醒。他转过头去，看到洼光已经从阴影的地方走了出来，正站在他身边，眼里带着恼火。

“我刚说的话你一句都没听，是不是？”洼光质问。

“呃……猫薄荷？”影爪瞎猜道。

“对，我说我们必须到两脚兽领地去采一些。”导师对他说。他犹豫了一下，又接着说道，“影爪，你不像是在做白日梦。你有什么心事吗？”

“心事——没有！”影爪不敢坦白自己的恐惧。洼光过去一直很支持他，但他忘不了上次半月集会后，导师表现出的沉默和紧张。要是洼光的想法和他一样，接着就把他送回学徒巢穴去，要他去当武士学徒该怎么办呢？“一切都好。”

洼光不相信地喷了一声鼻息，但开口时声音却很温柔。“你可以告诉我的。这也是我的责任。”

影爪弹动耳朵，思绪飞转。“我在想集会的事，当时我们的星族祖灵们本该了与我们交谈的，但他们没有。”影爪坦白，险些把自己最怕的事情也说给了洼光听，“那意味着他们不再看顾我们了吗？”

洼光摇了摇头：“不是的，当然不可能。星族永远与我们同在。一定是月池的原因——我从来没见过月池结冰，所以肯定是因为这个，才影响到了我们和祖灵们的联系。只要天气再暖和起来，就会没事了。”

影爪盯着自己的脚掌。但愿问题真是这么简单。得知洼光的想法后，他安心了许多。

他能听见外面的营地里传来自己的两位手足，扑步和光跃欢快的声音。他们显然是刚从一支边界巡逻队里执行完任务回来。

“我快饿疯了！我还以为这场巡逻没个头了呢。”扑步大声说。

“我也是！”光跃附和道，“但我们的气味标记做得很好。天族绝对不敢跨过我们的边界一步。”

影爪叹口气。他的武士姐妹们听起来比他这个当巫医学徒的要自信多了。

“我们这里的事都做完了。”洼光继续说，“我要去四处找找，看能不能找到点猫薄荷。你何不休息一下呢？去和朋友们聊聊天，给自己挑一只新鲜猎物吧。”

“草心怎么办？”影爪朝那只生病的母猫看了看，问道。

“草心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事的。”洼光安抚他说，“你去吧，给我备一只老鼠，我回来吃。”他快步离开，消失在营地和巫医巢穴之间的黑莓通道里。

影爪跟着他走到凹谷底部的水池边，停下来拍了拍水。这个水池的边缘也结上了冰，让影爪好奇要多长时间这里才会完全冻起来，像月池那样。接着他看到了自己的母亲鸽翅，她正在将小树枝编织进她与虎星共享的巢穴的枝干间。

“嗨，”他喵声说着，跳过去和她一起，“我能帮忙吗？”

“你愿意就来呀。”鸽翅回答道，把几根小树枝朝他推过来，“我们得尽可能地抵挡住寒风。”

“这个秃叶季什么时候才会过去呢？”影爪一边将柔韧的枝条卡进去，一边问母亲，“感觉它都持续好久了。”

“你以前经历过秃叶季的，”鸽翅对他说，“你都忘了吗？”

影爪摇摇头：“不怎么记得。我能想起一些从大两脚兽领地回来的旅途，当时塔尖望和其他猫跟我们在一起，但一点都记不起天气的事了。”

“当时也很冷，但没有这次糟糕。”鸽翅喵声说，“但这个秃叶季不会永远持续下去的，我保证。最艰苦的秃叶季也会有到头的时候，然后我们就能迎接新叶季了。那个时候雪会消融，而树也会发出新芽。接着，就在我们不注意的时候，绿叶季就到了，到时候连空气也是温热的。”

“然后是落叶季，接着又是秃叶季。”影爪喃喃地说。他之前也知道四季更迭，但这些季节在两脚兽领地里的叫法并不一样。这下他开始想，要是虎心和鸽翅当初没有后悔离开族群，也没有决定带着这个家庭回来，那又会是怎样。我们就会是安逸又温暖地住在大巢穴里了。我还得经历多少这种难熬的日子啊？

他环顾营地，看到晨间巡逻队已经回来了，大部分族猫也在空地里，要么聚在新鲜猎物堆旁，要么在巢穴外闲聊。他们看起来即消瘦又脏污——他知道，每只猫都在饿肚子，而在天气回暖之前，这样的饥饿也会继续下去。

影爪继续回忆着从他出生的大两脚兽领地回到族群的旅途，突然发现两只从那里来的猫，肉桂尾和炽火，此时无处可寻。

我好像从昨天起就没见过他们了。他意识到。

——————————————————

哈，flag高高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