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羽

影爪朝后背扭头，焦虑地梳理起尾巴根部难以碰到的部分。他刚用力舔了几下毛发，就听见有脚步声靠近。他抬起头来，看到了自己的父亲虎星和母亲鸽翅，他们皮毛相擦，低头盯着他，目光里闪烁的满是骄傲与欣悦。

“怎么了？”他问道，一面坐起身来抖了抖皮毛。

“我们就是来看看你。”虎星回答道，而鸽翅则满怀爱意地飞快舔了舔儿子的双耳。

影爪尴尬得皮毛发麻。搞得好像我没去过月池一样，他心想，他们还是把我当成个育婴室里的幼崽看待！

他很确信，在他的同窝手足扑步和光跃成为武士学徒时，父母并没有这么大惊小怪。我猜是因为我会成为一位巫医吧……或者是因为他小时候发作过的癫痫。他知道父母仍然在为他担心，哪怕距离他上次出现不好的幻象已经过去好些时间了。他们大概是希望其他巫医对我进行训练后，我就能学会一劳永逸地控制住自己的幻象……然后我就可以变得正常了。

影爪也希望能那样。

“高沼地上的雪肯定积得很深。”鸽翅喵道，“走路时一定要看清楚脚掌落在哪里。”

影爪扭了扭肩膀，暗自祈祷没有族猫在听他们说话。“我会的。”他承诺说，一边朝巫医巢穴望过去，期望能看到自己的导师，洼光，出现在那里。但这会儿还没有他的踪迹。

虎星推了推鸽翅，他们一起朝族长巢穴走开了，让他大松一口气。影爪用一只脚掌匆匆揉了揉脸，跳步穿过营地，去看洼光怎么磨磨蹭蹭的。

影爪一门心思想着去找导师，几乎没注意到巡逻队正朝新鲜猎物堆走来，猎物悬在他们颌间。他打着滑刹住脚步，正好没撞上族群的副族长苜蓿足。

“影爪！”她叼着嘴里的鼩鼱惊叫道，“你差点把我撞翻了。”

“抱歉，苜蓿足。”影爪喵声说着，低头表示敬意。

苜蓿足哼了一声，半是生气半是打趣。“你们这些学徒！”

影爪暗自压住恼火。他是个学徒，没错，但他可是个资深学徒——巫医学徒的训练期要比武士学徒来得长。他的同窝手足已经是正式的武士了。但他清楚，父母会希望他能尊敬副族长。

苜蓿足朝前走开了，后面跟着击石，蓍叶和炽火。他们虽然都带着猎物，每只猫却只有一两只，他们抓到的那点也是皮包骨头，小得可怜。

“我都不记得有哪个秃叶季能这么冷。”蓍叶将一只乌鸫放在新鲜猎物堆上，抱怨道。

击石点头附和，战栗着蓬松起自己棕色的虎斑毛发。“怪不得没有猎物呢。它们都躲在各自的洞穴里，这也怨不了它们。”

影爪继续走着，听不到他们讲话了，他很难不注意到新鲜猎物堆小得有多可怜，他也在努力无视自己那叫个不停的肚子。他不太记得自己经历的第一个秃叶季，那时他还是一只小幼崽，所以他也说不好年长的猫们说天气冷得出奇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只知道我不喜欢这样。他在覆盖营地地面的冰沙间小心翼翼地行走，对自己咕哝道。我的脚掌冷死了，感觉快要掉下来了一样。新叶季都快让我等不及了！

影爪接近时，洼光从巫医巢穴的入口处低头钻了出来。“很好，你已经准备好了。”他喵道，“我们最好动作快些，不然就要迟到了。”他带路往营地通道走过去时，又说道，“我清点了我们的药草库存，库存低得可怕。”

“我们可以在回来的路上找找看。”影爪提议道，他的巫医职责将寒冷和饥饿从他的脑海里赶了出去。他一直很喜欢和洼光共事，一起寻找药草，对它们进行分类和贮存。用药草给猫做治疗让他感到冷静，觉得一切尽在掌控……这和他癫痫发作，幻象随之来袭时的感受完全相反。

“我们可以试试。”洼光叹了口气，“但就算没有被霜冻死的也会被盖在雪下面。”两只猫走进外面的森林，他回头瞥了一眼影爪，“眼见着这个秃叶季实在是不好过了。这还没完呢，后头还长着。”

影爪爬上岩质斜坡，面对着环绕月池凹谷的一排灌木，兴奋得从耳朵到尾尖都在发麻。对猝病的忧虑和这个难熬的秃叶季都褪去了，怀着对与其他巫医会面和与星族交流的期待，他的每根毛发都耸了起来。

他或许还不是一位正式巫医，也还不能完全掌控自己的幻象……但他仍然可以与自己的武士祖先相见。从其他巫医那里，他也能够得知其他族群的近况。

站在斜坡顶端，等着洼光挤过灌木丛时，影爪回想起了过去的几个月轮。影族里的气氛有些紧张，每只猫都在适应新的边界，也得习惯与天族共享一条边界线。不久之前，天族还没有与其他族群住在一起，他们的领地那时在一个遥远的河谷里。但因为五族联合，族群才能更加强大，于是星族召唤天族归来，与其他族群在湖畔共居一处。但天族仍然需要自己的领地，也就是说每只猫都得重新设定边界。其他族群花了一些时间来接受这样的改变。影爪宽慰地看到，如今一切似乎都安宁多了——这个严酷寒冷的秃叶季让所有族群有了比彼此相争更需要担心的事情。他们甚至开始依赖彼此，尤其是在严寒的天气摧毁了太多植物后，分享药草变得至关重要。族群能够友好相处，而不是为了每一口猎物而争锋相对，这让影爪很是骄傲。

那样的状况对于虎星的族长生涯而言不是什么好的开头……但我很高兴那种局面已经结束了！

“你要在这外面站整个晚上吗？”

随着洼光的声音从灌木另一边传来，影爪也钻进树枝之间，尖利的枝条从他的皮毛上刮过，令他瑟缩，他从枝条间挤出来，来到月池上方的岩架上。在他对面，凹谷石壁的半腰处，涓涓细流从两块被苔藓覆盖的圆石之间汩汩而出。水流落到下方的小池中，微光时隐时现，好似有繁星被困于池水之中。池水波纹荡漾的表面映射着月光的银辉。

回到月池的兴奋让影爪快活得想跃入空中，但他努力保持住自控，沿着通往水边的盘旋小径迈步而下，表现出一位巫医应有的庄严。感觉到脚掌滑入无数岁月前众猫踏出的小坑中，崇敬之情涌上他的心头。

他们是谁？他们去了哪里？他有些好奇。

两位雷族巫医已经坐在了月池旁。影爪猜测，是因为如果像巫医们平时那样在外面等着所有猫到齐太冷了。赤杨心正若有所思地整理着胸口的毛发，而松鸦羽的尾尖在恼怒中前后扭动。洼光和影爪来到凹谷底部时，他将那对蓝色的盲眼转向他们。

“你们可真够悠闲的。”他厉声说，“我们这是在浪费月光。”

影爪这才发现，风族的隼飞，还有河族的两位巫医，蛾翅和柳光，就坐在雷族的两只猫后方。他们之前被一块岩石的阴影遮住了，他才没有注意到。

“见到你我也很高兴，松鸦羽。”洼光温和地回答道，“如果是我们迟到了，那真是抱歉。但我也没看到斑愿或是躁雪片。”

松鸦羽轻蔑地哼了一声：“要是他们再不快点来，我们就不管他们，直接开始好了。”

松鸦羽真的会这么做吗？在斜坡顶部传来一阵窸窣，将他惊醒时，影爪还盯着雷族巫医这样想道。他抬起头，看到斑愿从灌木丛之间挤了过来，后面紧跟着躁雪片。

“终于来了！”松鸦羽嘶鸣道。

他心情不太好啊，影爪想，接着，逗趣从他心头一闪而过，他又对自己说道，哪天不是这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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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一节，存在感夫妇再度刷了一次存在感

松鸦羽的脾气和奔鼻的感冒一样，没有好的时候——只是有时候更不好而已